十個人有九個知道這個城市,九個人有八個會愛上這裡,八個人還有七個知道一件事,這裡沒有夏天,老人與海的那個作者說過,最冷的夏天是舊金山,偏偏連著幾個夏末午後的我各處尋找心想的荷花,去年的沈園清池或者江南任何園林的夏影好象這真的沒有。又逢休閑,已是立秋,換種思念,登高眺遠。
地圖上的這個公園40ACREs,也就是機場下來最先能望見的城市方向標,它所在的山上大大地刻著這個城市歡迎你的字眼,和好萊塢的那個一樣。裝好耳機和一瓶礦泉水兩樣保存性命的物資後起步,入口處已是45度傾斜向上的山坡,選了一條有木樁嵌在地里打成台階的路,還想找些確認信息,環顧四周半個影也沒有,打馬上山,全靠自己了。
原本以為木梯上天會省些功夫,未曾想那些梯子也不知道是根據何等高頭洋馬的尺寸設計的,比健身房最耗肺活量的機械登山器還難對付,人均高度的我爬起來怎麼也端莊不了,暗暗後悔沒帶上金屬登山棍,難得遇上個什麼東東,還能防它幾手不是,如果真碰上個好野味,說不定咱的棍還能取了它的頸項,回家燉了秋補再合適不過啊。調皮話是這會才想起來的,爬了沒幾步就自己安慰自己在那歇著了,閑暇間聞聞叢林里的松濤,聽聽遠海處的波濤,再瞅瞅望不盡頭的小山包。
一路歇一路瞧,半個時辰不到那瓶礦泉水已全被報銷,好在隨著視野的開闊步履不再舉措,山林的平頂暢亮起來少了遮天避日的蒼松翠栢,極目間多了些顏色,黃色小花依稀開在低矮零星的樹枝上,一雙紫色蝴蝶嘻笑追逐在花間,黃紫相間,靜動相應,奇妙的這組對色天然地點綴著土色的山巔,讓夏末初秋的山景呈現了一幅別樣的畫面。
抬眼遠望,前方灘開的是一處內灣海灘,白帆遠影,點點珍珠綴入海藍,一側是連著我腳下的峻山,一側是回家遠航的飛機站。從什麼時候起鄉愁就是那一片海,只能看到日落的這片海迎接著幾十年前在海的那端翹首日出的我,高山流水鄉音杳,這一隔又過了十年。每次看海,除了無語,還有無序。海之子的詩人海子字有「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絕句,可他人又在哪裡?秋水藍天,憑海獨望,世事如夢如煙;落紅階下,香淡倚枝邊。料是痴心未許,花澤淚,翹問誰憐?思潮湧並肩前歲,戲語笑參禪。
腦海不知周遊到哪的時候,揮揮手一朵雲彩在召喚;臨海邊的雲多端絢爛,遠處朵朵盛開,近身浮遊似幻;海和天本是連著的,看不夠的海也連帶著永遠矚目的頭頂藍天。剛剛還端坐在石凳上平望秋海,這會突然橫倒向天,本還想詳裝閉起眼試著白天夢的感覺,偷偷一張開,我的天,這不是科幻吧,薄雲隨風疾行,瞬間霧起闌柵,行雲飄幻,茗香浮動,夕霏雲隱,氤氳縹緲,分不清哪是眼前的天哪是天邊的雲,彷彿伸手就抹得到天頂。不是懷疑自己剛被注射了麻醉,就是覺得雲後面的神仙快要下凡。再定定神,再鬆鬆眼,不是夢,卻是夢,不是雲,卻是雲,不是我,卻是仙。真的閉上了眼,看不見的神奇在心裡留下了一個願。不是個愛做夢的人,真有願要實現不會靠夢,可這會兒我知道我是個仙,自己為自己還一個願。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天幕上多出四行,MP3里演奏著,笑罵由人灑脫地做人。
白帆遠影掛前灘
壑起平川近海懸
我自山巓秋野卧
半身仙佛入雲天
回來后翻到一頁書:「疾風怒雨,禽鳥戚戚;霽日光風,草木欣欣。可見天地不可一日無和氣,人心不可一日無喜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