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氣襲人

      春天，路邊的樹木花枝招展，地上則綠草如茵。園丁駕馭著小割草機在綠化帶上馳騁，顛顛簸簸歡實得像頭小叫驢，霎時，空氣中瀰漫著新翻騰出的春泥和青草混和的氣息——好香啊！新鮮、清爽、沁人心脾，讓我想起伊宿舍蚊帳里初吻時的味道。

      當年，伊蚊帳里好像曾懸垂著過一小束梔子花，用別針別著，淡淡地幽散著天然真實的香氣。

      老宅的陽台上一度有不少花，其中香氣最濃的是夜來香。有首名為《夜為香》的歌中唱到：「月下的花兒都入夢，只有那夜來香，吐露著芬芳。」其實別的花兒也未入夢，只是夜來香是個到黑夜就來精神的，類似腎上腺素的東西在黑暗裡大量分泌，騷烘烘地把其他的花香都淹沒了。夜來香的氣味既濃且膩、擺脫不去，時間稍久，頭昏腦脹，其德性令人厭惡一如「趁勢作臉、越眾向前」的大觀園抄家助理「王善保家的」。

       天然的花香，健康的花香，應是幽隱含蓄，濃淡宜人，BEING、DOING，不會如鬼子進村般襲人，或如霸權者那樣強加於人。

       正因為好花自有好品格，想用技術模仿也難。有一回，伊想買一瓶香水當禮物送人。香奈爾專櫃小姐，很耐心地介紹著產品，並將樣品漸次分別抹在伊手心、手背和手腕處，讓伊試聞。伊顯然拿捏不定，要我幫忙參謀，照話本小說的描寫就是：「且將嬌娘香香手，付予玉郎聞聞看」。起初，異香撲鼻，尚有「不在梅邊在柳邊」的感覺，然後鼻子就沒了准主意。手執玉腕，魂不守舍，身體另一部位倒有了反應.......這是什麼勞什子？不足以怡情，卻能亂性。與其喜歡古龍香水，真不如去讀古龍小說。男人久沾此味，「玉郎」必做了「欲狼」；「林妹妹」用了此物，立刻降落為「花姑娘」。可以想見此等玩意最初的來歷：陰冷的地窖，獨具晦眼的巫婆，將野貓的鬍鬚、兔子的尾巴、公羊的犄角等等污物胡亂地扔進一隻冒泡的湯鍋里，倒持掃把柄攪著、攪著，順手再擤把鼻涕......。人啊，保持對合成香料、人工技術產品應有的恐懼和警惕。

       據說3D技術后，又將流行4D技術。什麼是4D？不懂不敢亂說，以下引號內文字抄自百度：

       「3D影院（通常稱為立體電影）已經具有幾十年歷史。近年來，隨著影娛樂技術的發展和娛樂市場的需求，人們不僅將震動、墜落、吹風、噴水、撓癢等特技引入3D影院，而且還根據影片的情節精心設計出煙霧、雨、光電、氣泡、氣味、布景、人物表演等效果，形成了一種獨特的表演形式，這就是當今十分流行的4D影院。由於4D影院中電影情節結合各種特技效果發展，所以觀眾在觀看4D影片時能夠獲得視覺、聽覺、觸覺、嗅覺等全方位感受。」

       那種帶震動搖椅的電影，我倒是已經嘗試過，假得一踏糊塗，根本找不到真實感覺。但願新的4D技術能帶來真實的香氣，不強烈、不機械、不單調、不持續；影動芳氣散，風卷暗香移，讓人們步入展廳或影院，有如在花間徜徉。反之，五味雜陳、花氣襲人，只能是畫蛇添足、弄巧成拙，讓人以為到了另一常去的地方——公共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