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 Man 來訪,說了「很渴望繼續看到翻老的歲月回憶」。
有一句上海話叫「觸你霉頭當補藥吃」。我想小Sa不是這意思。就回我的6,70年代去吧。其實本來就是,風花雪月不是我強項;愛國,賣國常傷和氣。寫寫那年代的事,讓那些當時還沒出生或尚在襁褓中的看看,聽聽。
想起當年農村衛生院的日子,不得不提我們的老院長:楊榮。湖南長沙人,十八歲離鄉背井到朝鮮當了個衛生兵,就此四海為家了。抗美援朝結束后便到地方上,轉戰多處,最後到貴州三都安定下來(至今仍在那裡),從事衛生事業。我到周覃區(公社級)衛生院時,他是剛靠邊的走資派。
第一天下車進屋收拾,天很快黑了。正在手足無措,他老先生提著一盞煤油燈和一瓶煤油走了進來,往地下一放就走了。那叫「黑中送燈」哪。那年頭樣樣憑票,每戶每月只能用一斤煤油,那叫金貴啊。我當時就感動得就差下跪了。他妻子是衛生院的婦產科醫生,來自廣西。他們的孩子比我們的大些。前些年大兒子偉平到Boston 作訪問學者,我們全家還趕去看他。
老院長好喝兩口。常醉后在院子里罵人。我回上海探親,兩瓶「玉液香」能抵十來天的「超假」。
他各科都行,記得自己患惡性瘧疾,還是他下的診斷,可算救了一命。
日常生活無非看病配藥,挑水煮飯。選些較特殊的說吧。
大概70年代初,衛生院想添一台X光機,有機會去湖北襄陽。肥水不落外人田,他當然自己想去,又怕路上不方便,帶上個上海佬,萬事好照應。我倆就整裝待發了。我翻出三合一褲子,的卡中山裝,像像樣樣上車了。那時沒湘黔鐵路,我們南下去廣西,再折返湖南到湖北。火車上用餐時吃的盒飯,我吃完后把飯盒往過來的餐車裡一丟。他老先生跟我學,人家那滿車盒飯的車來了,他也往裡一丟。差點打起來。那一段坐的上海列車,我算起了點作用,平息了一場風波。
到襄陽后住入旅館,條件還不錯。隔壁的飯店有全肉的蒸餃,吃著吃著我倆都認為這有點共產主義的意思了。兩天下來我提醒他,我們每人每天伙食補助是六毛,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他說:有蒸餃不吃他會生病的。回去后我起草向衛生局打報告:說清事實,要求填補這30多元的窟窿。衛生局答覆另補兩份檢查。唉!誰讓我也跟著吃了呢。同時寫兩份類似檢查還真得有點文學根底。等款到后,兩家的領導才鬆口氣,差點就破壞了兩個家庭!
老院長愛開玩笑。一次去商店買東西,拿了貨對小姑娘營業員說,我沒錢,只有一張臉,你要不要。惹得那姑娘大叫:我要錢,不要臉!一個店堂里差點笑塌了屋頂。
非成人到此為止,下面語言冒犯處非我本意!
一晚眾人聚在值班室打牌,他出一張8,一位女醫生抽出一張10壓上去,叫一聲「我的比你大」。他立馬回應「就大這麼一圈而已」!
眾圍觀者靜了兩秒鐘,隨後的一陣大笑把那本已奄奄一息的煤油燈給吹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