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屆
簡單三個字,有其歷史.不知英語該怎樣翻,年紀太輕的可能不懂.一講到它我心裡會一下子沉重起來,整整一代人啊!就這麼輕輕的抹過去了.除了幾個幸運兒.每個人都只有一輩子.為什麼是他們啊.(我不屬於老三屆)
剛在三都紮下來,家裡弟妹又輪到了。自己暗忖,不會是工礦,連農場都沒門(參軍是從來不敢想的)。既然插隊,不如。。。。。。我與縣知青辦聯繫磨蹭,最後答應接受包括我們弟弟妹妹在內的六位上海知青。
上海北火車站(北站,現已消失)曾是多少人的傷心地,多少父母哭倒在那裡,尤其是送新疆的火車,那比西寶興路(上海火葬場)還悲。其它城市也有同樣的地方,只是年代久遠,漸漸淡漠了。家裡又經歷一場生離死別。弟妹坐著同一次列車來了。他們更苦,缺知識,沒工資,只有黃土藍天作伴。。。。。。
來后想到好點的生產隊,給隊長送了稀有的毛主席像章,但隊長表示實在幫不上忙。最後縣裡安排他們到一個原來地質隊廢棄的叫「拉高」的荒山住下,開墾荒地種麥,給了70斤麥種(最後好像收了90斤),開始了「插隊」。每周日趕集,會來我家吃一餐。平時還得靠自己。男的上山打柴,賣給當地飯店,好像6毛錢100斤。只有到很遠很陡的山上,才能砍到能賣價錢的柴。小夥子們好樣的,還能存錢。後來總算一個叫下寨的村子接納了他們,搬進了村子,能出工掙工分了,當然,一天也就幾分錢。村裡有幾戶待他們不錯,後來我妹夫出道了,直到現在,都一直照顧他們及他們的後人。思想可能狹隘些,但人那,知恩就要報!後來來了些本縣知青,生活更有氣息。物質的艱苦對年輕人來說不算什麼。還想著有朝一日。
我在MMM的日誌中提過「刀耕火種」,他們過的正是這樣的生活。點上火,燒出一片地,下種,守護,收割。一次不小心,引出山嶺大火,燒了一大片森林(當時倒沒刑事起訴),害怕村民會打他們,甚至殺人,連夜逃到醫院來,到時每個人都在發抖。
其實精神上的折磨最難熬。文革剛開始時,每天回家都提心弔膽,今天來抄家,明天爸爸又被拖出去掛牌。爸爸倒還能挺住,(後來也讓他老人家來美享了點福)媽媽卻早早便因癌症去世了,我當然認為這是主要因素。那年代多少本分人,被無辜羞辱,奪去生命。這裡有大環境,也有太多小人作祟。至今對「里弄乾部」難以釋懷。
一年年春耕秋收,他們由知青慢慢長大,由於表現不錯,被抽調成「國家幹部」。我弟妹被「上調」到周覃糧管所,就是存稻的倉庫,兼賣油,米,26元一月。收到通知那天晚上,我們坐在衛生院壩上,誰也沒有睡意,一直談到天露魚白。我回憶不起,我生命中有哪一天比這還高興,沒有!
醫院裡業務如常,平時可帶著孩子上班,下鄉時苦些。有自行車,但寧可走路,山地怎麼騎車啊。藥箱里常帶及3支50毫升葡萄糖,既可用於病人急救,自己山窮水盡時也可不餓死路邊。曾救過無數病患,包括外傷的小孩,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一位中學老師,因腳趾被扎,感染破傷風,臨死時頭腦還極其清醒。。。。。。
自己的兒子也生在這個衛生院,希望他能回去看看,心裡一直想著太太出生在上海一個不錯的家庭,跟著我幾十年,直到今天才得安定也算富足了。我在上海讀研時她仍一人守候在鄉下,整整五年。
明天寫些輕鬆的,三都風情。
弟妹在寨前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