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 《棄嬰玲玲》(17）

17 認識傅曉琳

轉了幾趟汽車后，玲玲終於登上了開往京城的火車。
她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南國景觀急速后倒，宛如她的人生步伐在飛快前行。自從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她經過了一番否定之否定的過程。一開始她覺得自己完全不一樣了，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她了。 她甚至覺得自己就像離了根的葉子那樣漫天飄遊。後來又覺得，她還是她，被阿爹阿娘關愛養育的，喝雲溪山的山風溪澗長大的她。靠著自己的勤奮努力，她成為了三溪村第一個大學生。她還有任何必要去找自己的生身父母、去了解他們當初是如何狠心丟棄她的？ 沒有了，沒有必要。她只有一個根，就是雲溪山的草木水土；她只有一個家，就是莊家。

車廂里有不少和她一樣北上上學的年輕學生。她注意到有一位女學生，就坐在她前面一個座位上。早些時候她和身邊的旅客聊天，提到她是到京城上大學。玲玲不大習慣在火車上聊天，猶豫了好久，在離京城還有兩個小時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走過去問：「請問，你上哪所大學？」
「京林師大。」姑娘回答。
「真巧，我也上京林師大！」玲玲說。
姑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那我們就是同學了！我叫傅曉琳，來，握握手！」傅曉琳說著，熱情地伸出了手。
玲玲機械地也伸出了手。
「你叫？」
「哦，我叫庄美吉，你叫我玲玲也行，好叫。」
「好，那我可就叫你玲玲了哈。」傅曉琳笑哈哈地說。 「你是哪來的？」她又問。
「我是三溪村來的。你呢？」
「三溪村？三溪村在哪兒？」
玲玲意識到自己的家鄉太小了，「三溪村屬於雲門市管轄。」
「哦，」傅曉琳好像知道雲門市。「我來自鎮江。你知道鎮江吧？」
「知道，在江蘇。」玲玲意識到，在她和傅曉琳之間，有相當的不同，至少，曉琳來自城市，知名的城市，而她，來自無名的山溝。

玲玲和曉琳一起進的校門，被分到同一個房間。白天，她們一起去上課，一起上圖書館、食堂；晚上回到宿舍，進了上下床，她們就各寫各的家書和日記。

有一次，曉琳從系辦公室出來，喜形於色。玲玲問她怎麼那麼高興，她說：「我男朋友給我來信了！」見玲玲沒有多少反應，曉琳就問：「你有男朋友嗎？」
「我，我不知道。」
曉琳不解：「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怎麼說不知道呢？」
玲玲支支吾吾地，還是那句話：「我，就是不知道嘛。」
眼看著玲玲大概沒有什麼熱門故事可以和自己分享，曉琳就索性說自己的。她說她和這個男朋友從中學時代就開始戀愛了。
「中學就有男朋友啦？！」玲玲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那有什麼？我讀小學的時候就已經有男朋友了呢。升入中學后，他就跟別的女孩子好了。花心是男孩子的本性，哼。」

想不到和自己同歲的曉琳，已經有了兩次戀愛的經歷。玲玲回想自己的小學中學時代，很少關注那些男孩子。有時候覺得有的男孩子向自己投來很特異的眼光，她一轉身便把那眼光拋到腦後。從來沒有碰過男孩子，可她卻已經，已經有了宏生！想到這裡，玲玲是說不出來的感覺。（發表於《中國文學》201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