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過去了, 姑姑結婚搬了出去. 爸爸和媽媽似乎都把叔叔給忘了. 不過, 虹越沒忘.
叔叔買給自己的那條粉色項鏈她還好好的珍藏著. 衚衕里賣冰糖葫蘆的老爺爺不見了, 可叔叔買給自己吃的那串冰糖葫蘆的滋味, 一直在她的記憶里回味著.
她相信有一天叔叔會回來, 會帶著她再去放風箏.
她在院子里載了一棵玫瑰.
「等她開花了, 叔叔大概就該回來了吧.」 她自言自語.
那一天, 虹越放學回家, 打開書包正要做作業, 就聽院子里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接著房門也開了, 走進來一個人. 二十三四歲光景, 長著粗粗的鬍子.
虹越站了起來, 和那人對視著, 好面熟的臉龐, 她努力在自己的記憶里捕捉著這個人的影子….
「是越越嗎?」 那人先發話了.
那一聲喚, 那一個嗓音, 一下就把虹越帶到了從前!
「楚山叔叔!」 虹越叫了起來.
天頓時明亮了許多, 窗外的花好象瞬間全都怒放了一樣.
不過十二歲的她顯得成熟含蓄了許多,
不再象四五歲時那樣在叔叔跟前又蹦又跳又摟又抱的了.
「越越長這麼高了! 叔叔還真有些認不出你了.」楚山說, 眼睛端詳著眼前這位少女.
「叔叔您這就回家啦? 不用再回去啦?」虹越問起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不用了越越, 叔叔自由了! 能自由的和你一起玩了.」楚山說著,
伸出手來摸摸虹越的頭髮; 她的頭髮比七年前濃密多了.
爸爸媽媽回來了, 見了楚山, 好象並沒有顯示出什麼特別的興奮. 媽媽倒是趕緊做飯去了,
爸爸卻還是擺出他那一付慣用的教訓人的樣子.
「往後說話要小心點, 別再生事了.」
「知道了大哥.」 楚山說.
楚山回到了七年前他住的那間小房屋裡去, 那間房在虹越他們住的大房子的對面, 媽媽特意過去清掃了一番.
晚上, 吃過飯後,
虹越就跑到叔叔的房間里去.
「叔叔, 您是不是常常吃不飽? 您看上去比過去瘦.」虹越問.
」是有點兒.」 楚山說, 眼睛不住的看著虹越. 「越越,
叔叔不在時可想你了,你呢,想叔叔嗎?" 他問。
"想。" 虹越點點頭很認真的說.
楚山說的是實話. 在那幽黑的味道難聞的牢房裡, 在那凍裂了的勞動工地上,他停滯了的腦海里會閃過養母慈愛的面容. 娘的疼愛回答著他那不時闖入心頭的問題:
我到底是誰, 為什麼來到這世上?
除了娘, 他想得最多的就是虹越了. 虹越是這個世上對他全然信賴全然親密的人. 她看著自己的那對無邪眼睛里藍澄澄的,
沒有絲毫雜質. 只有虹越, 讓他覺得這個世界還存在著可以和黑暗的和悲慘的那一面抗衡的美麗的一方.
這時候虹越十二歲, 上小學五年級了.
楚山對她不再象小時候那樣嘻嘻哈哈了. 相反的, 在她面前他顯得手腳遲疑, 常常愣愣的看著她, 眼神很奇怪.
「怎麼了叔叔? 我身上哪兒不對嗎?」
虹越問著, 低頭看了看自己.
「沒有不對,」 叔叔趕緊把眼睛移開, 「越越長大了,」 他說, 「越越很漂亮.」
叔叔是第一個說她漂亮的人.
十二歲的虹越, 只是個純潔的女孩, 對男女間的一切渾然不知.
二十三歲的楚山卻知道. 他看著虹越長大, 他的內心, 也悄悄的起了變化.
那種剛剛自然萌發的卻是強烈難擋的情感, 在他的心底一天天的洶湧起來. 越是洶湧, 他就越發的絕望. 論輩份, 論人倫, 這種感情都是不可能的, 不會被允許的,
不會有結果的.
可是很要命的他不能自拔. 因為他發現自己心裡除了這個叫自己叔叔的親切純凈的女孩, 再也裝不下別的異性. 姐姐芳萍和自己介紹過幾個女孩子,
人家也都對自己不薄, 可是楚山就是提不起興趣來.
楚山在家裡沒呆幾天, 就出去上班了, 是姑姑芳萍幫找到的工作, 在一家鍊鋼廠當鍊鋼工人. 姑姑說工作不好找,
沒辦法才讓叔叔去干這份又累又重又灰塵滿臉的活. 他每天一早就離家, 晚上很晚了才回來. 每次都沒趕上和家裡人一起吃飯.
虹越雖然年紀小,
卻懂得心疼叔叔. 大概是累壞了吧, 叔叔平時和自己說的少了. 可是一到禮拜天, 他一定主動的過來和她說說話. 這時虹越會倒杯水或是洗個蘋果給叔叔吃.
楚山吃著蘋果, 突然愣愣的不言語了.
「叔叔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 將來給越越蓋棟樓, 四周有果樹, 蘋果吃都吃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