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出了特意準備好了的內地用的手機,給曉澎打了電話。二十年了,我們互相沒有聽過對方的聲音。但是這一點不妨礙,她一出聲,我便認了出來,非常親切,非常熟悉,宛如昨天一般。她聽我,可就有些艱澀了。我試問她我是誰,她躊躇了好一會兒。
「是明路吧?」她說。我想,她這麼問,是因為她事先知道我要來。難怪,來美二十年,生活的「摧殘」,聲音變樣了,不再是她心目中的那個女孩「小明路」了。
先是我,放肆地笑了兩聲,她跟著也開懷笑了起來。一切,都回到了從前,我們同窗的日子。
飛機大晚點使得我們先前的計劃落空,於是我們在電話上重新擬定了明天的計劃。明天我九點十五分上飛機,估計十一點半就到達北京。曉澎說親自來接我,我知道機場接人麻煩,不同意她來,我說我打的(計程車)。 我們預定兩點鐘左右見面,然後如此這般 ……
我那不爭氣的手機告訴我我帳號上沒錢了,我也不知如何充值,電話就此中斷。
第二天我一點不敢怠慢,六點半之前就到行李託運處。台前小姐從電腦里調出我的資料,皺了皺眉頭,告訴我:你這張票沒有座位,這個航班你上不了。
我當時差點沒一屁股坐地上去。我想說:沒座位,我就是坐地上也行,今天我無論如何得飛到北京!
那之後的兩個小時里,我拉著個大箱子,背著個大背包,大汗淋漓地奔跑於國航、東航和聯合航空的售票處和行李託運處之間,最後是,我終於在當天十二點零五分的那個航班上報了道。我再次感謝神!
大局定下來了,我便再次給曉澎打電話。手機沒值了,好在我有朋友臨時給我的電話卡。憑著這卡,我又和老同學說上了話。我說,第二個見面方案也泡湯了,我現在還沒上飛機! 看來,今天不讓曉澎來機場接我都不行了,因為她不來接我,我們這次可能就見不了面了。
曉澎知道我是用的電話卡和她通的話,放下電話后,她第一件事就是幫我的手機沖了值。
當天下午大概三點鐘,我拉著行李出了機場。眼睛急切地在那一排等待的人群中尋找。曉澎早早就認出了我,她朝我走了過來。她還是那樣,很沉著,沒有多少顯示。她先生也很沉靜地跟在她後頭。
再沉著,我們還是抱在了一起。
我知道自己的面容形體沒能抵擋得住二十年滄桑;可是曉澎,拿二十年當尺度,她的變化太小了。
「我變化太大了吧?」我問。
「哪有?你在裡頭的時候我就認出你了。你到那一頭做什麼去了?」曉澎問。
「咳,等行李等了半個多小時。我上洗手間去了。」我回答;我心裡清楚,她能遠遠的認出我來,是因著老同學的深知和敏銳。
從機場到停車場的那一路,我們倆的話匣子就沒合過,曉澎的先生老蔡卻幾乎一言不發。
「他呀,不放心我一個人來。」曉澎說。「他知道我們見面肯定話連篇,他不放心我這麼開車。」
真是個細緻體貼、有先見之明的男人。
這是星期五的下午。我們的車在中國「首堵」北京的路上爬行。路過金融街的時候,我們叉了出來,到銀行去讓我換了點人民幣,然後接著上路。這次頒獎活動,大概為了照顧大多數坐火車來的朋友,大概也為了節省些開支,把報道和食宿地點設在了北京西站的一個旅店。那一帶非常嘈雜擁擠。我們到達的時候,已經將近六點鐘了。報名時間截止在六點半。
「呀,你是曾明路吧?」組委會的幾位年輕的女辦事人員叫了起來。「你才剛到呀?哇,太辛苦了!我們本來要去接你的呢 …… 」
周圍一團亂。我本來還想留曉澎一起吃飯的。她已經看出時間不允許了。她和先生一起幫我在樓上安頓好了,又匆匆照了幾張照片,在闊別了二十年幾年之後,我們就這麼,這麼又一次分開了。
從京鐵酒店看北京站。這裡曾經是我年年擠火車回家的地方;也是我今次住宿以及和老同學及老鄉親友喜相逢的地方。
讀者更正:這是西客站,不是北京站!謝謝糾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