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那天一早,霧很大,紫屏離開家,沒有目的地划著竹排。桐鄉青河的每處水域、每簇叢草她都了如指掌。憑著慣性,她茫然地划著那竹排。划著,划著,耳邊響起了石子英的話:「誰讓你做這些的?誰把你教壞了?劉坤雲,還是陸炳良?!」
那話,連同石子英當時的語氣,刺激著她的心,可她的心已經不會痛了,只像是被灌進了一口酸酸的苦酒。劉坤雲走了,劉坤雲生前最好的朋友也把她當不純不凈的女人,舉目看前頭,還有什麼光景可留戀的呢?
到了對岸。對岸剛好有鄉里人回來,竹排就交給他們划回了桐鄉。紫屏看著河面上遠去的竹筏,突然覺得這是命,那竹排再也不需要自己;自己這一趟出門,坐的是沒有回程的船。
她往前走去,走過了溪亭;再往前,走到上一次坤雲出事的那段崖邊窄路。在那斜斜坡往下的坡前,很久沒有跳動了的心跳了起來:那裡,是坤雲用身體護著她倒下的地方;他流了許多血的地方……
「坤雲哥,我好想你呀!」紫屏淚下如雨。
「我要去找你。你信天上有個高興的地方,我要去那裡找你,在那裡,我們可以像以前那樣在一起。」
斜坡的盡頭,是直瀉下去的山溝。紫屏一步一步地往下去。她心裡沒有懼怕,特別平靜。走到那臨界點,她心頭突然湧上來一陣欣喜,彷彿劉坤雲就在那前頭等著她,她看見他向她頻頻回頭和招手。
「坤雲哥,我來了,我找你來了……」她柔聲呢喃。
「紫屏!你要幹什麼!」一個聲音突然從後面響起來。
她沒有理會,也沒有去辨認這是哪個人的聲音 ----- 再也沒有哪個人的聲音會對她有吸引力和影響。
她急速往下,起身要跳崖
------ 她的身體被拖住了;有人,一定是那個發出聲音的人,拖住了她。
「放開我,放開我!」她說。「我要去找坤雲哥,我要去找
……」
「你找不到他的!」那個聲音說。
「你放開我,我找得到,找得到,我找得到他!……」紫屏說著,身體卻已經被那人抱倒在地。她轉過頭來,她看到了一張黝黑透紅的臉龐,一雙寬厚的眼神。她認出了了,那是陸炳良的司機小寒。
她就地坐著。「你為什麼要攔我?為什麼?為什麼?」她連問了幾聲,聲淚具下,帶哭的聲調卻是慢慢平息下來。
「假如今天我們倆掉個個兒,你會不會攔著我?」小寒反問。
紫屏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