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驚一笑,泣血成鵲橋。恨海終有枯,情天幾風騷?
日低冰雪融,天高聽猿嘯。心靜浮雲遠,意閑萬木嬌。
顧和小紜之間曾經有過一場風花雪月,刻骨銘心的愛情,最後因為種種客觀原因使得這段戀情不了了之。許多年過去了,顧還一直對這段愛情耿耿於懷,雖然他已經結婚生子,雖然他們之間從分手后就並無任何聯繫。但那種完全的下意識總會幽靈般的出現和消失,讓他的精神疲憊不堪。小紜的體貼入微,善解人意,甚至做愛時的表情都是顧思想中的常客,特別是在他生活不如意時。顧一點都不懷疑自己還愛小紜,儘管每每此時他都覺得對不起榮辱與共的妻子,心裡會泛起絲絲的歉意來。初戀真的很難忘掉,尤其是那種在外力壓迫下不得不分手的舊情人。
再見見她,這是顧回國前腦海中無數次閃現出來的念頭。那麼見面的結果呢? 憑他對小紜的了解,他相信在他們之間是沒有什麼障礙了,想到的都會發生,包括做愛。一朝成為他的女人就會終生是他的女人的觀點從來就沒有改變過,這是生活給予他的自信,而不是盲目自大的偏見,雖然他們可能並不生活在一起,只要他願意,他的女人總會召之即來。即便這只是潛意識中的荒唐,但對深愛自己卻被蒙在鼓裡的老婆真的很不公平,這不是他所想要的結果,他最厭惡那種偷雞摸狗的勾當,因此顧常常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甚至想放棄和小紜見面的想法。
回到國內后,每天的應酬讓顧應接不暇。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早上,顧突然萌生了去他的公司舊址轉轉的想法,他聽說那裡不久就要拆遷了,就算是緬懷一下過去。在那個曾經讓他書寫輝煌的大樓前,他拍了幾張相片留做紀念。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時,卻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在人群中一閃即逝,是她嗎? 但他馬上就意識到這不過是自己觸景生情時所產生出來的一種幻覺。這時,一輛計程車無巧不巧地停在了他的面前。顧突然有了種見她的衝動和渴望,管它結果如何呢? 他這樣對自己說。在顧的思想里對與錯的界限從來都很模糊,尤其是男女感情方面的事,在他眼裡從來就沒有對和錯,只是有無緣分,而緣分又是天註定的。顧上了那輛計程車,向小紜上班的方向駛去,儘管他不能確定她是否還在那裡。顧直接去了小紜單位的人事部,讓他喜出望外的是小紜並沒有調離原單位,只是今天請假沒有來上班。顧對那個負責人謊稱是小紜的大學同學,並留下電話和姓名。這正是他想要的結果,因為即使小紜不想再見他,兩人也不至於過份尷尬,他就當從沒有來找過她。
就在顧準備回美前的一天,突然接到小紜的電話。電話里的小紜沒有一點矜持,開門見山地說想馬上見到他。顧爽快地答應下來,並約好了見面的地點和時間。在他們相約的酒店大廳里,當小紜款款向他走來時,他竟然沒有絲毫的陌生感,還是那麼儀態萬方,風情萬種,彷彿時間又倒退回來。顧在小紜引領下來到由她事先安排好的包間里,就在服務員小姐關上房門離開時,一種只有他們兩人才有的默契又悄然而致,似乎時間根本就沒有在他們之間流淌過,而過去的十多年就是昨天的事情。
這是一個裝璜高雅的日式包房,沒有座椅,低矮的桌子旁,只有一些非常精緻的華麗座墊。也許是因為年齡的原因,他們的感情有點像親人重逢,而沒有過去那種乾柴烈火般的激情。顧看到上的菜都是他喜歡的,就知道她依然還愛著他。他叫來服務員點了一盤香辣蟹和一盤清蒸石斑魚,這是她最愛吃的兩道菜,這是一次他為她舉辦的生日晚宴上喝醉后告訴他的一個秘密。小紜靜靜地目送著服務員離去,並沒有阻止顧對她精心安排后的錦上添花,她有些恍惚,眼淚不爭氣的在眼眶中打轉。
小紜半坐半依在顧的肩上,一隻手臂挽在顧的臂彎里。她完全沒有食慾,似乎在靜靜地享受著兩人世界的甜蜜。而顧曾幻想的他們見面時的種種,比如以往那種纏綿悱惻的情景並沒有出現。顧知道是他這裡出了問題,他的精神世界彷彿突然被一雙無形的大手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布簾,透不出些微的光亮來,更不用說往日那種激情燃燒的衝動。顧在女人面前,彷彿總能主宰一切,他的一舉一動都主導著女人的行為,就像個領舞者一樣,而他的意志就是舞曲的主旋律。
此刻,他只想靜靜地聽她為他講述過去十年的經歷,她的故事,和她對未來的打算。這與他在見到她之前的想法有點風馬牛不相及,他甚至沒有一點生理上的反映。好像他不是來赴一個舊情人之間的愛情之約,而是和多年未曾謀面的發小的一次普通約會。在他的感覺中那個曾經讓他神魂顛倒的女人已經離他遠去,而現在他們更像一對親情多於愛的老夫老妻。在他們之間性成了無關緊要的擺設,而情感的交流和溝通卻相對而言重要的多。他們都有太多的話要向彼此傾訴,分手后他們各自所經歷的痛苦,磨難,思念以及那些藕斷絲連的情感。
他們一邊喝酒,一邊交談,感情的河水像小溪一樣靜靜地流淌。直到服務員客氣地告訴他們酒店打烊了,顧才注意到腕上的手錶已指向凌晨2點半了。他們互相攙扶著走出酒店,雙雙鑽進等在那裡的計程車,顧依稀還記得他們去了小紜在郊區的公寓。直到第二天下午,顧才從睡夢中醒來。他感到頭撕裂般的疼痛,渾身沒有一點力氣。他問坐在一旁看著他的小紜:
"怎麼不見你的家人?"
"離了。"
小紜一邊回答,一邊起身進了廚房,
"你再躺一會兒,我去把飯熱一下。"
顧這才注意到自己衣服整潔,他們之間並沒有發生什麼。他掙扎著坐起身來沖著廚房的方向喊到:
"不用忙了,我得馬上回去,晚上我約了人談事情。"
過了幾分鐘,小紜端上來一個托盤,上面有一個煎蛋,兩片法式麵包和一杯牛奶。
"吃完了再走。"
顧拿起牛奶,一口氣喝光了它,然後轉身向外走去。
"再聯繫。"
顧的聲音低而沉重,小紜像一根木頭似的楞在原地。在顧伸手開門的瞬間,小紜突然像一頭醒來的母獅一樣,撲向顧並緊緊地環抱著他,嘶聲痛哭起來。
顧有點冷血般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任憑小紜此起彼落的悲聲在整個房間中回蕩。。。。。
直到小紜慢慢平靜下來,他才回過身去,兄長般地抱著在他懷裡還瑟瑟發抖的嬌軀,親了親她的額頭,又幫她拭去臉上的淚水:
"別這樣,當心哭壞了身子。我不在你身邊時,要照顧好你自己。遇到合適的就找一個結婚吧,你還不到35歲,今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顧從小紜家出來時,自己都覺得自己很狼狽,有點像從戰場上溜出來的逃兵,還有點像個殺人犯。既然負不起責任,為什麼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去揭別人的傷疤,又在他人心裡流血時,自顧自的逃走了呢?
顧再次終止了和小紜的一切聯繫,他把自己從新匿藏起來。幻想著有一天,小紜能忘記他們之間曾經發生過的一切,除此之外,他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那些這源自於自私和幼稚的想法,註定要以一場鬧劇草草了事。在這件事上,其實顧也是個受害者,只是他罪有應得,此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顧都因良心上的自責而痛不欲生。人有時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而不由自主地受感覺驅使,像一隻沒有舵手的小船,漂向一個又一個未知的地方。等明白過來時,已經站在一個連你自己都說不清楚的孤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