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和北京上海還有一個很大的不同,天津雖然拆建的面目一新,但走在路上,聽到的還是天津話。
所以,天津還是天津人的天津。
北京上海,走在街上,基本聽不到本該聽到的方言。
以前回天津住在大學里,那裡是天津城裡最不天津的所在,這次,住到了光榮道,區是新區,人是舊人,到處聽到的都是天津話,親切。
早晨,到附近的集市上買早點。
「海螃開(其實是蟹,天津話里的海螃蟹讀做海螃開,其中開讀輕聲),海螃開,新撈上來的海螃開」
用錄音機反覆地播著,一大車海螃蟹就在車上,不少的人在那裡挑挑檢檢。其實天津人吃海鮮由來已久,在我們還不太用海鮮這個詞的時候,天津就早有了「噹噹吃海貨,不算不會過」的民謠。而海螃蟹和對蝦,曾幾何時是天津市民飯桌上的家常菜,後來都絕跡了。
文革時的科教影片《對蝦》,讓我家的老鄰居饞涎欲滴,在院子里念叨:「 吱兒個演對蝦,明兒演海螃開,奏似冒不著吃」
多少年沒聽沒說「海螃開」了。
到了早點鋪,前面的那位跟售貨員說「給來袋漿子」,天津話管豆漿叫「漿子」不假,從嘛前兒,漿子改論袋了?
咱就不買漿子了,來碗「嘎巴菜」吧,要寫是得寫成「鍋巴菜」的,再炸倆「果蓖」,這都是天津特有的。
多倫多有一家天津飯館,去吃過鍋巴菜,然後就感覺什麼地方不對,這次弄明白了,少了點芫荽。
正買著果蓖,旁邊一人看來是熟人,跟售貨員說,「給來倆糖皮,我裡邊轉轉,一會來拿」,一切還是那麼親切,天津人還是那樣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這是天津人的特點,嘴上不饒人,閑言碎語多的不得了,但是實際上,並不真難為人,不刻薄。
陸陸續續去這個小市場買了不少東西,更重要的是感受一下天津的市井氛圍。
這次回天津,是老太太要求的,可受益的是我。
首先,老太太出行必有車,基本接觸不到街上的人,車開在街上,誰也不知哪對哪。
幾年前回家打車,上了車跟司機拿天津話聊天,沒一會兒,司機說了「還借白話了,都到你們家門口了」,才知道已經到了。
再有老太太要懷的舊有點太舊,懷個二三十年前,就沒處找了,您了要懷那六十年前的舊,真沒戲,一點影子都看不見了。
結果呢,開著車拉著老太太到耀華學校門口看了一眼,鐵門還眼熟,別的就甭指望了。
在天津的幾天,看戲,吃飯,見見親戚,也就這麼過去了。
我一方面不想掃了老人家的興緻,另一方面不想把她搞的太累,畢竟,等著我們的不是休息,而是十幾小時的長途飛行。
現在看來,一切都平平安安地過去了,老人家過來一晃快半年了。
我們的生活經歷了兩人世界,到三人世界,回到兩人世界,再到三人世界。
人生的責任,義務,享受盡在其中,世間可享的天倫之樂莫過如此,雖然天倫的所在並不是為了提供享樂。
家,算是搬來了加拿大,國呢,只有淡忘,無論是說天津話的國,還是講英語的國,都將它們概念化吧。
剪不斷,理還亂,索性既不剪也不理。
無序的一致,一致的無序,是感官,也是無奈,但願它不會成為一個時期。
任何成為時期的東西,都會影響不僅僅一代人。
這是我們留給南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