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中國發生的1959-1961年大飢荒,雖然舉世公認為人類歷史上規模最大的飢荒,但餓死多少人並沒有確切的數字,一則這個飢荒主要是人禍造成的,當局不會去調查,第一手的資料也按指示被銷毀;二則餓死的多是農民,屬於體制外的,見證人雖多,卻都被主流的研究所排斥,而系統的獨立調查研究因為同樣的原因還不能實現。所以,即使認證物證都如此豐富的情況下,仍有不少人跳出來否認大飢荒,就如日本人否認南京大屠殺和伊朗否認納粹屠殺一樣。
我前面寫了一個博文《走向飢荒之路》探討了大飢荒的必然性。現在沒有當年蘇聯那樣的主子,人民也已不再相信所謂共產主義的烏托邦,所以發生大飢荒的可能性比較小。但作惡沒有受到懲罰,而且仍然高高在上,所以產生大飢荒的內在因素仍然沒有消除,表現為各個領域的「躍進」, 「造假」, 沒有有效反對黨導致權力無人監督,媒體成為執政黨的喉舌而不是新聞的通道。這些就像惡性腫瘤一樣侵蝕中國的機體,如影隨形成為中國的夢魘,中國不管發展到什麼程度都無法擺脫,除非一場戰爭把這個體制的載體消滅掉。
最近幾天我在一個著名人士WCAT博文里留了個言,提到上世紀40年代的《新華日報》《解放日報》相當於現在的《大妓元》,他說我用了不少《大妓元》的東西,理由就是我的上一篇關於飢荒的博文,而大妓元也經常炒作這個話題。我詫異這個口必稱科學的人的智商,也佩服他不刪帖子的勇氣。於是就有很多討論。
他很快就開始兜售一篇文章「餓死三千萬」的真相,破解戶籍統計數據矛盾之謎。他通過自己認為的國家統計局的「演演算法」推算1960年的人口和上年的人口乘以人口增長率不符為由,徹底否認這個數據的可靠性。實際上按照他的演演算法,每一年的數據都不符。他理解為人口統計年鑒是編造的,但更可能的是他的「演演算法」是錯誤的。於是我寫了個回復:
在科學面前,樓主的質疑毫無說服力。
首先,樓主質疑國家統計局數字的準確性,提到了中國人編造數據的本性。這個涉及到民族性的問題,不好反駁。但對於人口這種簡單的硬指標來說,比什麼「收入」「GDP」的統計要簡單的多,出錯的可能性也小的多。所以國家統計局的數據暫時認為可信的,否則所有基於這個資料的討論都沒有意義。
其次,樓主質疑為什麼是「一千萬」,而不是900萬或1100萬。同樣的問題也可以問南京大屠殺為什麼是30萬,而不是29萬或31萬。這又扯倒民族性上的問題,政府如果不對數字有嚴謹的態度,相信到處都有質疑。但在這裡,「一千萬」並非不可能出現。
第三,樓主運用「反證」的方法說明這個數據不可信。「反證」存在的原因可能是這個數據的演演算法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也可能質疑者科學素養不高,無法理解複雜的東西。這個必須拿出整個數據和演演算法的定義,而不是自以為是的按圖索驥。按照樓主的「演演算法」,每一年的實際人口數都和「理論」人口數不符,多的相差1000多萬,少的也有一百多萬。樓主計算1960年的人口,把1959年和1960年的人口取平均數乘以增長率,再和1960年的人口比較。我相信國家統計局不會腦殘到這個地步。如果假設最高權威機構的數據不存在明顯的自相矛盾,那麼可以說國家統計局另有演演算法,樓主沒有找到。
第四,樓主沒有找到國家統計局的演演算法,顯然根據同樣的「演演算法」,1990年數據里多出來的52.8萬人和2000年數據多出來的24萬人都是無稽之談。關鍵還是演演算法。
第五,即使如樓主所說,後來又多出來幾十萬,相對於1960年減少的1000萬,仍是一個零頭,不能推翻大規模非正常死亡的事實。
第六,討論具體的數目在沒有權威嚴謹的資料面前是蒼白無力的。死去的人不會說話,也沒有感覺,但活著的人有記憶,有恐懼。個人的力量無法窺探大飢荒的全貌,關鍵是要允許中立的組織調查這個牽引後果。如果政府真相要把真相展現出來,就不要扼殺人了解真相的衝動。
但是該人士仍一遍一遍的要求證偽他的「演演算法」,我又給出一個紐約時報的報道,裡面有正反方的觀點。不要問作者是誰,要看數據有沒有出處,解析合不合理。楊繼繩回應大飢荒「謠言」說,最後裡面還有一篇PDF,有興趣的話可以下載觀看。
該人士否認國家統計局的人口數據,並斷言所有的關於飢荒的指控都是基於這個偽造的數據。 這真是個大膽的指控,不僅表現在其方法的拙劣和結論的無厘頭,還有對其他大量的文獻資料的選擇性屏蔽。其實各個省各個地區都有自己的統計資料,這些豈能是這些弱智都能毀滅的?如果要了解飢荒的全貌,維基百科是個不錯的選擇。見詞條: 三年困難時期。
還有一個很有趣的研究,調查大飢荒人群的精神分裂征的關係。《Rates of Adult Schizophrenia Following Prenatal Exposure to the Chinese Famine of 1959-1961》。這是上海交大的一篇文章,發表在2005年的<JAMA>上,可以免費下載。這篇文章的表一記錄了1956-1965年安徽省蕪湖市的人口和死亡率,表二表三記錄了這幾年精神分裂症的發病情況。飢荒和精神病確實有緊密的聯繫。那些否認大飢荒的人,難道能否認這些地區精神分裂症的高發病率?除非他們自己就是精神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