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開船佬」坦言,在海南生活40年,他從來沒有後悔過。「在這裡,大家都知道我是『最後一個留在海南的廣州知青』,大家都很關照我,而且我性格豪爽,在當地交了不少朋友,得到了當地人的尊重。知青這個符號在我身上演繹著不同角色,我相信,只要珍惜它,就一定會得到別人的尊重」。
「知青」,這個龐大的群體曾是一個時代的記憶。近日,老照片回顧展《一個「海南知青部落」的圖像史》在廣州圖書館舉行,把眾多當年的海南知青重新聚集在一起。40年來,有一位廣州知青一直留在海南,2010年才得以返回廣州,成為「最後一個留在海南大嶺的廣州知青」,他獲得了尊重,讓逐漸被人遺忘的「知青」得到了新的詮釋和認同。
上山下鄉代兄赴瓊
近日一個上午,在洪德路龍慶里,一位魁梧的老人悠閑地坐在自家陽台上沏茶。他抬頭望了望湛藍的天空,皺了皺眉,「海南的天空更藍,晚上的星星會多一點」。老人叫何偉賢。
許多海南大嶺知青並不知道誰叫何偉賢,但「開船佬」的綽號,在大嶺幾乎無人不知。人們都知道,有一個叫「開船佬」的廣州知青幾十年來一直留在大嶺。「我父親在航運局工作,夥伴們就給我起了『開船佬』這個『花名(綽號)』。」何偉賢笑著說。1969年,16歲不到的他頂替體弱多病的哥哥,來到大嶺這片陌生的土地。「來到大嶺的第一感覺就是,哇,這個地方怎麼這樣子,沒有自來水,用的竟是煤油燈,睡的是破茅房,怎麼活啊」?
艱苦歲月收穫愛情
知青的生活是艱苦的。「開船佬」身材魁梧,砍樹、維修大型機械等重活總少不了他,他卻經常吃不飽,「我當時每個月只有22元工資,全部換成食物裝進肚子里,但還是填不飽。有一次,我砍傷腳,住院期間不但吃飯不限量,護士還總是有好吃的東西。」為了能在衛生隊多待些日子,他特地弄髒傷口,讓傷口發炎。「苦肉計」果然有效,那次住了一個月醫院,他竟然吃了120斤大米。「你看,當年的傷疤還在這裡。」「開船佬」樂呵呵地向記者展示傷疤。
住院的經歷讓「開船佬」明白了一個「道理」:要吃飽,找護士。他瞄準了新來的衛生員阿嬌,阿嬌個子小,吃不多。於是,「開船佬」經常跑到阿嬌那裡找吃的。久而久之,兩人逐漸產生了感情。
上世紀80年代初,母親從香港到廣州,要「開船佬」請探親假回廣州見她,這是一個離開大嶺的絕好機會。阿嬌為了幫「開船佬」湊夠30元探親路費,東奔西跑,「我很感動啊,30元不是小數目,我基本沒可能還的。當時,知青中因離別而斷了姻緣的不在少數。我珍惜這段感情,因此就沒回去。」
1976年,「開船佬」和阿嬌在大嶺結婚。「我本來也有機會回潮州。」今年60歲的阿嬌告訴記者,「當時我父親接二連三地催我回去,但我已經結婚,就打消了回去的念頭。」
重情男兒不去香港
「開船佬」結婚,身在香港的母親卻一直不知情。直到有一年,母親獨自來到大嶺農場,驚訝地發現兒子已經成家。那天,阿嬌東拼西湊,才弄出一餐稍微像樣的飯菜。母親要接兒子去香港,連機票都買好了。「記得當天,婆婆約我到菜地,單獨跟我說,讓我在大嶺先呆著,每個月給我300元生活費,當時我每月的工資才30-40元,但我說不貪他的錢,只要他的人,把婆婆氣瘋了。」回想當年,阿嬌大笑。
第二天,母親執意要帶「開船佬」離開。「我拖著5歲的女兒,抱著才8個月大的兒子,把他們母子送到海口機場。我想了一晚,還是希望他能有好日子過,所以同意他走,但我同時又很彷徨,他走了,我帶著孩子舉目無親怎麼過」?
「母親已經過了安檢口,我站在安檢的黃線前猶豫,一邊是香港衣食無憂的生活,一邊是大嶺的貧困生活,走還是不走?我還是要回去!」「開船佬」退了飛機票,母親沒辦法,只好含淚作別。
「最後一個」贏得尊重
「開船佬」和阿嬌一直爭取回城,一等就是40年。通過朋友的幫忙,孩子被送回廣州讀書,兩夫妻卻依然只能留在海南。
「孩子都回來了,你們為何不走?」記者問。「這幾年已經有無數回來探望我的知青問過這個問題。我們可以什麼都不管就回來,但是我們一沒廣州戶口、二沒工作、三沒房子,回來如何生活?」他嘆了一口氣,「這都是歷史問題。」
「開船佬」坦言,在海南生活40年,他從來沒有後悔過。「在這裡,大家都知道我是『最後一個留在海南的廣州知青』,大家都很關照我,而且我性格豪爽,在當地交了不少朋友,得到了當地人的尊重。知青這個符號在我身上演繹著不同角色,我相信,只要珍惜它,就一定會得到別人的尊重」。
說起海南眼泛亮光
2009年,「開船佬」夫妻終於如願以償地把戶口遷回廣州。
2010年8月,「開船佬」終於回到了廣州自己的家中。
「開船佬」儘管聲稱對海南毫不留戀,但記者發現,每當說起海南,他布滿血絲的雙眼泛起亮光,「有空你去海南玩,我做導遊」。
鏈接 11萬知青到海南
1966年至1976年,全國有1700萬名知青「上山下鄉」。先後有大約11萬餘名知青,從廣州、汕頭、潮州、梅縣、陽江、湛江等地到海南島建設兵團的農場開荒墾殖。1974年兵團撤銷,知青陸續返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