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媒體依舊沉默,熱搜一直被撤去,我知道再寫下去,意味著什麼。
此時此刻,我的房間里有暖氣有食物,鐵鏈母親,這個連本名都沒找回來的女人,她被安置在哪,她冷不冷,餓不餓。我挨打可以打110,我身後有爹娘兄弟護我。而這個女人,她有什麼。她與我,本無區別。她也有自己的名字,有父母親人,她本應做個人,有尊嚴的過她的一生。
但她的人生被偷走了,售賣了,糟踐了。她被囚於鐵鏈,暴產八子。他們抹去了她的名字,也抹去了她作為一個人的一生。他們讓她像牲口一樣殘活了24年。拔牙齒很痛吧,生孩子很痛吧,被強暴、被拘禁是痛不欲生,還有恥辱感吧,無數個這樣的時刻,她呼喊了沒,痛哭了沒,哀求了沒?我們無從知道。
但現在她喊了呀。用她半清醒半昏沉的求生意志,用她殘存的絕望和不甘,她在吶喊啊:這個世界,不要俺了。不要了。
你聽見沒有。我聽見了。
這聲音抹不去。聽這聲音,我覺得,我有罪。我這樣活著,憑什麼。她那樣活著,又憑什麼。那些施加諸惡,還沾沾自喜、有恃無恐的人,又憑什麼。
不是說愛國嗎,愛國先愛同胞吧。愛同胞,先承認同胞與我平等,如我一般是個人吧。這不需要多高的教育和啟蒙,也不需要多高的道德加持。只需要最最基本,人之為人的樸素情感,甚至是本能。
物傷其類啊。
如果四歲那年,被人販子抱走的人,是我。如果12歲離家出走,被人販子拉上車的人,是我。被強暴、被剝奪做人資格、如牲口般活著的人,也將是我。鐵鏈,能栓她,怎麼就不能栓我。
當然,它也能栓你。
二、
這是春節幾天,微博對徐州豐縣鐵鏈母親話題的討論。
短短几天,16.8億的點擊和閱讀。
這還只是微博。微信公眾號、朋友圈、抖音短視頻平台,加起來,就是幾十億的流量啊。這是怎樣的輿情?
這樣高的關注度,為什麼沒有「威懾」到豐縣政府,「威懾」董某民,那些給他辦結婚證、上戶口、發低保補助的官員?
為什麼還有臉出來做網紅、做代言,為什麼做生意的還膽蹭這帶血的熱度?兩個完全矛盾、謊話連篇的通報,為什麼不害怕被追責?
是什麼讓他們有恃無恐?
三、
就在大年初一,山西有個13歲的女孩失蹤了,警方懷疑被拐賣。13歲的孩子,她能熬多久?她也會變「精神病」吧?
再看看這些新聞。
12歲的女孩,被一男一女帶去孕檢,醫生報警,才發現是拐賣。
55歲的男子,「娶」20歲的智障女,新聞爆出來了,當地政府還在積極做好幫扶。
還有這些官方的報告。
今時今日,這鐵鏈八母案,已經不止是你我這樣的普通人關注著。
人販子、歹徒、暴徒,窮山惡水正準備買媳婦或「撿」智障女的男人,也關注著。
發現了,不嚴懲。就是對他們的縱容。
就像董某民的惡膽,不是一夜之間發育的。
四、
為何幾十億的關注,救不了一個女人。
為何「買個老婆」,才判三年以下。而買只鸚鵡是5年,買只大熊貓是10年以上。為何一個女人,還不如一隻珍稀動物?
為何「拐賣」婦女罪,賣和買,沒有同罪?人販子對婦女有綁架罪(也可能包括暴力傷害、強姦),而買家對婦女也有非法拘禁、強姦、暴力人身傷害罪。賣家的罪判了,為何買家的罪,要淡化,要含糊的統稱為「買老婆」,非法拘禁、暴力傷害、強姦,去哪裡了?
為何賣假幣與買假幣同罪,賣槍支與買槍支同罪,賣女人和買女人,不同罪?為何要對買方網開一面?
「拐賣婦女罪」,它在保護婦女,還是在保護買家?
有法不依,執法不嚴,違法不究,誰還信法?
五、
從徹查董某民、徹查董集村開始吧。
一人違法,追究一人。一村違法,追究一村。一個基層組織,爛到根底,就從根底連根拔起。
一個縣,發現那麼多拐賣婦女的案例。一個女人,這樣被虐待24年,這爛,一定是「一條龍」式的,留著膿血的腐爛。否則董某民辦不了結婚證,改不了名,8個孩子生不下來,也上不了戶口。一個被拐姑娘逃不出一個村,定是這個村的大部分人,都或多或少參與到了作惡中。他們都是非法拘禁罪的主犯和從犯。他們都有罪。
歷史遺留問題,不是一早一夕可以解決。普通民眾,也沒要求一下子解決。
但從這樣一個全民關注的惡性案子開始解決,這個不難啊。
對了,董某民生活的董集村,還是個有1300多年歷史的古老村落。董氏家族,是當地大家族,遍布46個村莊。這個村,還歷年被評為:計劃生育先進村、社會主義文明村。而董氏宗祠的家風,是:「寬容存心,中正立志,詩書繼世,孝友傳家」。
他們用香火社會的愚昧、舊式宗祠的堅固,基層政府的腐敗,織了一張大網。里裡外外的爛。密不透風的壞。進了這樣的村莊,哪個女人逃得走?
今晚,為這個無依無靠的女子,喊一聲吧。盡我們的毫末之力。
只因她即我,即你,即身邊的姊妹,即懷裡的小閨女。
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