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認為,民主與獨裁是對立的,民主能夠避免獨裁的出現。但是,歷史一次次地證明,民主最後都走向獨裁,而且都是心甘情願的。
民主的起源一般認為是古希臘,古希臘的民主產生了獨裁者亞歷山大大帝;古羅馬的民主產生了奧古斯都,古羅馬自此從共和制走向獨裁的王權;17世紀,英國有一個短暫的共和國,執政者克倫威爾甚至砍掉了國王的腦袋,但是,他的獨裁導致王朝復辟,英國到現在仍然是一個「王國」;18世紀法國大革命,推翻王權,國王上了斷頭台,接著產生了獨裁者羅伯斯比爾。羅伯斯比爾被砍掉腦袋后,產生了大獨裁者拿破崙;德國在歐洲實現民主較晚,卻產生了一個希特勒;為什麼民主總是一次次地以獨裁告終?歷史的規律會在美國重演嗎?
在古希臘民主思想最高漲的時期,反民主思想就產生了。蘇格拉底就大聲疾呼,希臘的民主是一個愚蠢的制度。在斯巴達人控制希臘時期,民主的發源地雅典經歷了一個專制時期。等到雅典恢復了民主,那些民主人士認為,雅典的獨裁者都是蘇格拉底的學生和朋友,因此,他們把反民主的精神領袖蘇格拉底處死了。這對民主真是一個諷刺。蘇格拉底拒絕了流放,拒絕了逃亡,以自己高貴的死亡,向古希臘的民主發出了嘲笑。
古希臘另一個偉大的思想家柏拉圖,同樣反對民主。在他的「理想國」里,最高的統治者是「哲學王」。柏拉圖生前甚至看中了一個國王,希望親自把他教育成他心目中的「哲學王」。但是,柏拉圖沒有成功。他的學生亞里士多德完成了柏拉圖未能完成的事業。亞里士多德的學生中,最出名的就是那個獨裁者亞歷山大大帝。
亞歷山大大帝所領導的馬其頓王國,長期以來,在希臘人的眼裡,都是一個落後野蠻的國家,希臘城邦甚至不把馬其頓看成同類。連馬其頓王室的希臘血統都是令人懷疑的。但是,希臘科林斯同盟的長老們最終把最高統帥權授予了年輕的、富有極大野心的亞歷山大。
古羅馬的凱撒在獲得極大的權力之後,被謀殺而死。凱撒死後,他的侄子屋大維整合了所有的不同勢力,以一種漸進改革的方式,最終使得古羅馬的民主共和制名存實亡。公元前27年,元老院授予屋大維終身保民官的稱號,標誌著獨裁的誕生。保民官是羅馬政體的一個特殊角色。羅馬的民主像古希臘一樣,只涉及貴族和平民,不涉及奴隸。由於貴族往往能夠掌握更大的權利,為了保障平民的權利,羅馬政體特別設置了保民官這個職位。按照規定,這個職位不能由貴族擔任,必須完全代表平民的利益。最重要的是,這個職位具有一票否決的巨大權力。屋大維長期都是羅馬的執政官,而且出生貴族,按照規定,他不能同時擔任執政官和保民官,哪怕單獨擔任保民官也不行。但是,為了獎勵屋大維對羅馬做出的巨大貢獻,元老院將執政的權力和否決執政的權力都交給了他一個人。公元前23年,元老院再次授予屋大維「奧古斯都」的稱號,這個稱號的含義是「至尊至聖」。4年後,奧古斯都又擔任了羅馬的道德長官。再過7年,到了公元前12年,奧古斯都又擔任了大祭司長。從行政到軍事,從道德到宗教,所有的權力都掌握在一個人手中。羅馬的元老院就是這樣把所有權力交給了一個獨裁者。此後的羅馬,開始出現了皇帝。
法國大革命以後出現的混亂,使得人們急需一個強有力的領導人。首先出現的羅伯斯比爾,並沒有滿足民主的要求,因為他除了殺人和恐怖統治,沒有給法國的人民帶來財富。拿破崙的出現,迎合了民眾的這個要求。1799年,拿破崙獲得了權力。經過幾年的表現,人們真正喜歡上了這個小個子科西嘉人,於是,1802年,法國憲法授予拿破崙終身執政的權力。1804年,拿破崙決定恢復帝制。為此,拿破崙舉行了全民投票,結果是:350萬張「贊成」,2580張「反對」。換句話說,法國99%以上的民主意願選擇了獨裁。
1932年,在德國的選舉中,希特勒的納粹黨獲得將近40%的選票。雖然沒有超過半數,但是,納粹黨毫無疑問是當時德國第一大黨,第二、第三兩個黨的選票加起來也沒有納粹黨多。經過一段時間的討價還價,1933年,德國總統不得不按照民主程序,任命希特勒擔任首相。
我們不得不要問一下,為什麼民主總是導致獨裁?在我看來,原因就是追求財富的狂熱慾望。
民主簡單理解就是每個人的意見綜合成主流意見。實際上,每一個人的意見往往千差萬別,很難統一。在某些問題上,大多數人的意見往往是錯誤的,例如當年只有少數人同意的「日心說」。最容易統一,或者說最容易調動的絕大多數人的普遍意願就是發財。不管社會地位高低,不管文化水平差別,不管出身背景迥異,幾乎所有的人都不會反對發財。因此,民主最容易統一的主流就是發財的慾望。當一個社會的發財慾望遭受嚴重打擊的時候,如果有人站出來說:「我能讓你們統統發財」,他立即就能得到民主的支持;如果他真的能夠做到這一點,民主就情願把權力全部交給這個人——讓他獨裁吧,只要他能讓我們發財!如果這個人還用發財來要挾民主,民主在發財慾望面前,絕對容易徹底投降。
古希臘的蘇格拉底反對民主,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民主影響了社會效率。蘇格拉底曾經說,在希臘造一座橋都要爭吵無數次,因為,這座橋即使對全希臘,或者整個城邦有利,但很有可能對某些既得利益者不利。希臘城邦自誕生以來,只在初期有過短暫的安定。其他大部分時間裡,各個城邦之間都在勾心鬥角,打打殺殺,嚴重消耗了希臘有限的財力。那些本來能夠造福民眾的財富,都在不同利益集團的爭鬥中,無謂地消耗掉了。
馬其頓雖然在希臘眼裡是一個落後野蠻的國家,但是,馬其頓的金礦使它成為富裕的國家。亞歷山大的父親為了獲取希臘的領導權,向希臘長老們描繪了一個美好的遠景。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裡,東方的波斯人一直都是希臘的威脅,這種威脅從政治到軍事,再到財富。亞歷山大的父親提出了向波斯人發動「復仇戰爭」的計劃,得到了希臘各個城邦的擁護。當然,這個「復仇戰爭」絕對少不了對東方財富的掠奪。亞歷山大就是在這個背景下,成為希臘民主的共同希望。他繼承了父親的宏偉計劃,甚至比他父親走得更遠,他想征服全世界,他成為希臘的驕傲。
亞歷山大大帝年紀輕輕就死了。他死的時候,希臘帝國的版圖從來沒有那麼廣闊,希臘的殖民地從來沒有那麼多。他以血腥的暴力鎮壓各種反抗,在他帶來的巨大財富面前,希臘放棄了民主。隨著亞歷山大大帝的死去,希臘的光榮時代也最終結束了。
羅馬的凱撒、蘇拉等巨頭獲得超出常規的權利,都是因為他們通過征服戰爭,給羅馬帶來了巨大的財富和榮耀。凱撒的功績之一就是征服今天的法國和英國等地區。屋大維能夠最終成為獨裁者,一方面是因為他消除了羅馬的內戰,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終於征服了埃及,以及地中海東岸廣闊富饒的土地。屋大維給羅馬帶來的財富,終於使得元老院心甘情願地把他推上獨裁者的寶座。
英國克倫威爾領導的共和國之所以短暫,不是因為他的獨裁,而是因為他「錯誤」的財富政策。克倫威爾沒有像所有「成功」的獨裁者那樣,向外擴張,給支持他的人們帶來財富,而是僅僅在英國「窩裡斗」,大搞極端平均主義,結果越搞越糟。如果克倫威爾有條件像拿破崙一樣迅速擴張,他被民主催生的獨裁共和國不會只有11年的壽命。英國的王朝恐怕也很難復辟。
拿破崙就是給全體法國人看到並感受到現實的發財機會。拿破崙的軍隊幾乎不帶給養,這有兩個好處,一是軍隊行動迅速,沒有拖累;二是隨處徵收給養,給全體士兵製造了發財的機會。因此,拿破崙的軍隊所到之處,基本上都把當地搶掠一空。不光如此,拿破崙的軍隊還搶劫了歐洲各國王宮貴族的財富,這些都成為法國的榮耀。但是,最終給法國自己製造了無數的敵人。
希特勒也同樣給德國帶來了發財夢想的實現。如今德國的汽車工業就是在希特勒時期奠定的基礎。希特勒甚至第一個發出「讓每個人都擁有小汽車」的豪言壯語。隨著德國科技和工業力量的強大,希特勒決定停止支付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要求德國支付的戰爭賠款,其他國家也無可奈何。這就更讓希特勒成為全體德國人的英雄。
因此,簡單一句話,只要民主同發財的夢想緊緊捆綁在一起,民主就很容易走向獨裁。
人類歷史到目前為止,民主向獨裁的光滑過渡,有一個例外,那就是美國。人們在說這個問題的時候,經常強調,以前導致獨裁的民主,不是真正的現代民主,美國的民主才是真正的民主。因此,美國的民主不會導致獨裁。這種論調是粉飾太平。美國之所以沒有出現獨裁,是因為它自建國以來,還沒有遭遇財富方面的深刻危機。在美國歷史上,每一次經濟出現嚴重危機的時候,都會出現一個帶有獨裁性質的政權。幸虧歷史的機遇使得美國較快地擺脫了經濟危機。但是,這種好運會永遠存在嗎?現在全世界所有的民主國家領導人,只有美國總統經常把「上帝保佑美國」掛在嘴邊。為什麼上帝只保佑美國,不能保佑全世界?如果未來有一天,美國想盡一切和平的辦法,都不能保證它現在的財富水平,如果未來有一天,在公平競爭的面前,美國財富的消退不可阻擋的時候,誰能保證美國不出現一個獨裁的政權?
面對當今的恐怖主義,美國人已經表示願意犧牲個人權利,換來安全。面對未來的財富難以挽回的消退,美國人也完全可能願意放棄民主——「讓他獨裁吧,只要他能讓我們發財!」這個掌握著全世界最龐大暴力機器的國家,會不會成為全世界最大的威脅?讓未來去回答吧。歷史的魔咒會不會破除,現在還沒有答案。
要消除這個歷史的魔咒,只有改變瘋狂追逐財富的社會生態,讓每個人都真正懂得,財富的富足並不能帶來真正的幸福。並且要在社會經濟制度中,讓這種觀念獲得充分的生長空間。美國能做到嗎?
自工業革命以來,全世界所有大規模戰爭(也許除了冷戰),不管是民主國家還是獨裁國家,都是為了爭奪財富!
作者 劉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