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縱本應趁年少
--回國散記五十五
陳九
不是風流趁年少嗎,五代詞人韋莊有句:『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怎麼你楞給改了?嗨,五代歸五代,那時風流含一個雅字,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如今不講這個,五魁首啊,八匹馬啊,只要上白的,立刻吆五喝六,至少也是感情深一口悶之類。風流抽去雅字是什麼?你說,用這個標題錯嗎?
每次回國老友相逢,一種深深的羨慕從肚臍眼兒開始,直奔腦漿子。我說你們哥幾個怎麼過得這麼滋潤?夜夜歌舞昇平,先是吃喝,接著卡拉,最後來個韓式燒烤,對不起,是韓式推拿,女孩兒看著也就十八九,一個背弓楞把兩百來斤的老爺們兒架起來,啊地一聲再放下,讓你覺得骨頭沒了,軟得像床棉被。一個小女子把一個大男人拿捏得像揉面,非親眼所見不敢相信。老吳說,九兄,你做做?不行不行,這把老骨頭還得養家糊口,別再給整零碎了。
成天就這麼胡瘋,一到傍晚電話就響。漸漸我的羨慕變了味兒,變成疲倦與慌亂。我問,你們難道都金身不壞嗎?當年咱玩兒命考大學也沒這麼辛苦。他們不屑,這算什麼,也就看你從紐約鄉下來,否則非上葷的不可。大魚大肉?不行,醫生說我血脂偏高。哈哈哈,大魚個屁,怎麼樣,咱拉出去,懷柔,弄個小姑娘陪陪你。
我如夢方醒,咣地一下找到他們生活的品位。我聽過很多類似傳聞,覺得是少數,不具代表性。現在才明白,這種生活方式已像空氣一樣瀰漫於世,成為社交場所不可或缺的飯後甜點。難怪一喝高他們就攀比,我一周兩次,你幾次?有的說也兩次,還有說三四次的,我以為喝高了說八次十次都不算數,現在看來,沒準兒就是真的。可我們畢竟年近半百或已過半百,這把老骨頭怎禁得起喲?
考慮到健康和安全,我婉拒了去懷柔,可心中疑惑還是借一杯水井坊說出了口。當年上學時你們幹嘛去了,有本錢時你們裝老實,什麼什麼腺都肥大了倒拚命往回找,感覺能對嗎?不蒼涼嗎?或許蒼涼二字太過誇張,大家一片寂靜,頓時冷了場。我有些尷尬,連忙解釋,我是說,你們想延長青春呢,還是要迴光返照,老婆孩子都不顧了,圖什麼呀?仍是無言。我嚇得酒醒,生怕有誰將我亂棍拿下。
對對,對不起哥兒幾個,我自自罰一杯,自罰一杯啦。